蒙杺莯

    

蒙杺莯



    蒙杺莯有些虛脫地趴在皇太子身上,枕頭著他的鎖骨,兩人都還劇烈地喘著氣,皇太子將絨薄被覆在她的後背,以免她受涼,同時一手環住她的背,一邊抱住她的腰,將兩人的熱度鎖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蒙杺莯緩過勁來了,她舔舔乾燥的唇,從嘶啞刺痛的喉嚨裡吐出幾個字:

    “我們,這樣不行。”

    “為什麼不行?”皇太子翻身將她壓在下面,輕吻著她。他的金發大部分都黏在汗水涔涔的背上,只有少許自然垂下,好似金色的紗簾。

    “你有多久沒跟兏崢練劍了?”蒙杺莯臉紅了紅,問。

    皇太子已經記不清了,應該有五、六日了吧,可是這對他來說卻恍如隔世。這幾天他和平常一樣,一邊去宰府留意著珞王在封郡上實行榜議制的消息有沒有傳出來,一邊跟宗府在大婚一事上周旋著,一邊還要去學堂和市場巡視,雖然忙碌,但每天他的臉上都洋溢著與以往不同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幸福的笑容。每天從他踏出府

    邸的那一刻,他就盼著回家,是的,因為知道有所愛的人等著他,這間府邸才算是家。

    “所以啊,不能這樣。”蒙杺莯推開他,不然我會更捨不得把你推給別人。她在心裡補充著,“兏崢應該在外面等你了,快去吧。”

    “有你這樣的妻子,想荒於政事都難。”皇太子笑了笑,依言起身穿上衣衫,“昨日收到珞王的信,他已經在郡上各地建好了榜木,邀我去看看,你想一起去嗎?”

    “嗯!當然了!”蒙杺莯斬釘截鐵地說。

    “你再歇一會兒,準備好了我叫你。”皇太子正彎腰穿上鞋靴,蒙杺莯突然從身後抱住了他,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怎麼了?”他微微回頭。

    “沒什麼,就想抱著你。”

    “我穿好衣服你才說。”皇太子嗔怪著,他轉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快睡吧。”

    “嗯。”蒙杺莯又鑽回被窩,目送他離開居室。

    正在雜院替隱娘抱著一大堆已經洗好的衣物,等著晾曬的兏崢看到皇太子竟然拿著劍出現在他面前,無比驚訝,自從那天后,他已經有六日沒有練劍了。

    “別說你忘了。”皇太子笑道。

    “隱娘,我去練劍了!”兏崢說著將衣物往水盆裡一放,快速跑回屋裡拿劍。

    “兏崢,你這孩子!”隱娘見好不容易擰乾的衣服瞬間被浸濕,嗔怒著,“殿下今天怎麼這麼有興致?”前幾日皇太子和蒙杺莯雖談不上晌午才起,但還是要耳鬢廝磨到用早餐的時候才會出來,今天皇太子竟和以前一樣,天剛亮就找兏崢練劍了。

    “被杺莯轟出來了。”皇太子笑了笑,然後正色道,“隱娘,我大婚之後,希望你能留在她身邊。”

    聽了皇太子的話,隱娘心中一陣作痛:“殿下吩咐就是,只是……”

    “你和兏崢都留下,玄澤跟著我。放心,我會做好安排。”皇太子道,“待桃蓮有孕後我就會回來。”

    隱娘點點頭,她已經明白這是對他們目前來說最好的方法,可是她並不樂於看到。

    皇太子恢復了以往的作息,練完劍後沐浴、用早餐,隱娘把早餐端上桌的時候忍不住跟他曝料:“殿下,昨晚啊,有個女孩來找玄澤呢。”

    “真的嗎?”皇太子頗為驚奇,“那她是……”

    “不清楚呢,玄澤慌慌張張地將她拉走了,我看他的樣子哪,緊張得很。”隱娘第一次看到玄澤那模樣。

    “玄澤確也應該成家了。不知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讓玄澤動心。”皇太子笑問。

    “我就看了一眼,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配咱們玄澤可不虧。”隱娘頗為感慨,玄澤是晟皇一名部下的遺腹子,從小父母雙亡,被晟皇收養,從那時候起玄澤就一直陪伴在皇太子身邊,玄澤長皇太子五歲,與其說是主從,倒不如說他們的關係更像兄弟。

    “待我大婚之後,就會著手為玄澤安家,讓他能和所愛的女子開枝散葉。”皇太子希望自己體會到的人間最極致的幸福和快樂,玄澤也能體會到。

    齋夫

    玄澤每天都會比皇太子早到,先替他篩選一遍將要批審的捲案,然後根據緊急和重要程度分時呈給他,此時他已經在宰府伏案處理政事了。

    當皇太子到時,玄澤正手持毫筆,盯著一張捲軸出神。

    “玄澤。”皇太子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殿下。”玄澤起身。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皇太子正色道。

    “我?不,沒有……”玄澤不知皇太子所言何事,頓時漲紅了臉,囁嚅著,卻不知自己應該解釋何事,皇太子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不忍戲弄他,笑道:

    “我聽說昨晚有個女孩來找你?”

    “不!沒,……”玄澤否認的話脫口而出,話出口後才想到皇太子既然這麼問肯定是已經確認的事,而他的否認也看起來很是奇怪,他急忙改口,“我跟她並不熟悉,不知道為什麼她會來找我。”

    皇太子知道玄澤的生活單調,幾乎每天都是在府邸和宰府之間兩點一線,很少離開皇都的第二層,只是在建學堂和市場時去過第四和第五層,他原以為那個女孩是他

    那時候認識的,沒想到他竟如此快速地撇清了他們的關係,也讓皇太子覺得有些奇怪:“那是我誤會了。”不管是他誤會,還是玄澤有什麼難言之隱,他都不便再追問下去。

    “殿下,”玄澤向前跨上兩步,留意到周圍沒人後,悄聲道,“我聽士侍們說已經有數日沒有收到珞王郡的繕相們呈報的郡誌了,他們差翔鼠送去的詢函亦沒有回音,已經有人起疑了。”他知道珞王為在郡上建立榜議制,而將繕相們軟禁起來一事,在士侍、次相們的疑慮中,他幫著打了不少掩護,現在看來快要瞞不下去了。

    “我今日就會帶著杺莯去珞王那裡看看,你再幫我們拖延兩日。”

    “離殿下大婚只有五日了,現在離開恐怕會讓少輔心存不滿。”玄澤不建議這麼做。

    “就讓他知道吧。”皇太子不以為意,“這裡就勞你照看了。”

    “可是……”玄澤還想說什麼,皇太子打斷了他:

    “我知你擔心與少輔的聯姻,但既然他的目的是讓桃蓮成為我的正妻,我也已經答應,那這個聯姻就不會如此脆弱。這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姻而已。”皇太子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有多在乎少輔的想法,一是這場婚姻並非他的本意,二是他當然不甘永遠受制於少輔,所以應該要讓少輔知道,大家只是各取所需,地位是對等的,他並不欠他什麼。

    “但據我所知,少輔希望殿下獨寵桃蓮小姐。”玄澤道。

    “你知這不可能。”皇太子冷冷一笑,“娶桃蓮為正妻已是我最大的讓步了。待她有孕後我就會回杺莯身邊。”

    “若是如此,少輔恐不能保證對殿下的支持。”

    皇太子的眉頭已經少見地擰了起來,他沒有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只是道:“待我回來再說。”他不等玄澤再說什麼,已經離開了宰府,這是他第一次來了後什麼也沒做就離開。

    玄澤望著皇太子遠去的身影,輕抿著下唇,神情黯然。

    在皇太子看來,皇都的學堂和市場都辦得不錯,不僅有了固定的財政收入,子民們更加嚮往由他繼承皇位;若是珞王那邊也能進行得順利,興許他並不需要再受制於少輔。雖然前路依然艱險,但他願意披荊斬棘,然後牽著蒙杺莯的手走向光明的彼岸。

    當天傍晚,在兏崢的護衛下,皇太子和蒙杺莯到了珞王郡的首府尨城。

    皇宮

    珞王一早就收到翔鼠的飛函,知道皇太子他們要來,待內侍通傳後,他出門迎接,騰玧跟在他身後:

    “皇兄。”他說著瞥了一眼穿著侍童衣服的蒙杺莯。

    “我們來的時候看到路邊立了不少榜木,只有少許寫了議文,子民對榜木的接受度不高嗎?”皇太子問。

    “榜木雖然立起來了,但大家都擔心會因言獲罪,現在只有極少的人書寫,所書的也都是小事。”珞王道。

    “什麼樣的小事?”蒙杺莯插嘴問。

    “房子漏雨啊、路面不平啊什麼的,珞賁軍已經弄好了。”騰玧代珞王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唯一一條與殿下有關的是建議殿下穿銀色的輕鎧,說是他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老穿深色的衫袍。”

    “提這條建議的多半是女子。”皇太子笑道。

    “我們查過了,是一位衣匠,四十多歲的女人。”騰玧道。

    “我已請她幫我制了一件銀鎧,明天就會送到王府。”珞王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語氣有些無奈,他知道,若是連這樣的要求也拒絕的話,榜議制的推行會更加艱難。

    “大家已經開始接受了,再給他們一些時間,讓他們知道你是真的會尊重他們的想法,他們的膽子才會越來越大。”皇太子讚許地點頭。

    “鉅子已經選好了嗎?”蒙杺莯問。

    “初議鉅子全部推選完成,庭議鉅子目前只有皇都和七座小城推選了十四人,鎮、村還在復選階段,過兩日應有結果。”珞王道,“那十四名庭議鉅子我都見過了,現在讓他們暫留尨城。”至於這十四人品行cao守如何,他目前無法判斷,所以未加評價。

    “你手下的繕相呢?”皇太子又問。

    “少尉補試圖逃走,被我射殺;少師補想向宰府通風報信,也被我斬下雙腕。餘下的七人現在老實多了。”

    “沒有經過審判就殺人,你這樣不合法!”蒙杺莯皺眉道。

    “法?我就是法!”珞王瞪視著她。

    “你要實行榜議制,這種‘唯我獨尊’的觀念必須得改!”蒙杺莯毫不懼怕,回瞪著他:“既然已經有十四名鉅子,應該讓他們參與審判,把繕相官員如何欺瞞你食糧價格一事全都公之於眾,由鉅子判定他們是否有罪,若是裁定有罪,該判什麼判什麼。然後你也可以順理成章地重新任命官員。”

    “任命繕相官員可以不經過三府?”騰玧問,據他所知繕相以下官員必定是三位首相任命,蒙杺莯的說法他聞所未聞。

    “呃——,現在恐怕還不能跟他們撕破臉,”蒙杺莯細細一想,覺得這樣風險太大,否定了自己的說法,“官員的任命還是應該按目前的做法,不能給三府留下口實。只是你未必一定要用他們,畢竟你最大的幫手是鉅子和直接聽命於你的珞賁軍。”

    “本王會怕他們出兵?”珞王冷笑著反問,“珞賁軍現在有近一千人,加上駐守珞王郡的三千軍士,本王已有四千餘威猛的軍士。若少府軍不阻攔,我替皇兄奪下皇位又何防?”只是龘堡易守難攻,就算珞王的軍力是皇帝的御禁衛的一倍有餘,也未必能占到便宜。更何況在這種微妙的時刻出兵,少府不會袖手旁觀。

    “勿需考慮皇位,我不願你替我殺身成仁,更不想有人為我流血犧牲。”皇太子搖頭拒絕。

    “戰爭所帶到的傷害不可估量!和平未至絕望時期,絕不放棄和平;犧牲未至最後關頭,絕不輕言犧牲。”蒙杺莯讚許地點頭,“在戰爭中,最後受苦受難的都是底層的百姓。這不是軟弱,而是悲憫!”

    “你們兩個還真是琴瑟同譜。”珞王隨口道。

    皇太子和蒙杺莯相視而笑,不置可否。

    “……”珞王何等聰明,已看出端倪,他別過頭對騰玧道:“命內侍擺宴,我為皇兄洗塵。”

    “是。”騰玧退下。

    晚宴過後,蒙杺莯想去看珞王的雪豹,珞王和皇太子陪她去後院,遠遠地看著她對雪豹又摟又抱又親,但雪豹卻鬱鬱地趴在地上,不時用金瞳委屈地看著珞王,見他示意不可傷害她,就只能任她蹂躪。

    “皇兄,還有五日你就大婚了。”

    “嗯,”皇太子應著,“我已讓玄澤置辦了一間新宅,屆時我和玄澤過去,兏崢和隱娘留下照顧她,待桃蓮有孕,我就會回到她身邊。”

    “這樣——可以嗎?”珞王沉吟著。

    “這是最好的辦法。”皇太子停了停,道,“我也想和你一樣不受束縛,但是不行,皇都畢竟不是封郡。不過你讓我看到希望,興許我不用受制幾個大主太久。”

    “皇兄,一定要有你的親兵。”珞王道,“有兵,我才能成事;沒兵,我只能是昏王。我知皇兄宅心仁厚,不忍殺戳,但有時候,武力才是他們唯一能聽懂的語言。”

    皇太子笑了笑,覺得珞王雖說得有理,但武力卻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他沒有辯駁,而是轉移了話題:“你以前常說待我大婚後,你再成婚。我婚期將至,你是否應該定下珞王妃的合適人選?”

    “榜議制才有起色,我還沒想過成家立室。”珞王望向正撓著雪豹耳背的蒙杺莯,隨即又將目光移開,失神地盯著遠方。

    次日一早,那位給珞王提意見的衣匠果然將一套銀鎧送來。

    這套銀色的輕鎧,是用極品精曜礦精煉而成的,整套鎧甲輕盈如羽,重量僅十斤,比衫袍稍厚一些,但其堅硬程度卻比尋常鎧甲強大百倍!哪怕是最出色的匠人用精曜礦鑄造的兵器,也無法造成絲毫傷害。

    而且,這位衣匠的手藝堪稱絕倫,鎧甲的做工精美無瑕,輕鎧的線條優雅流暢,恰到好處地勾勒出珞王的完美身姿,穿上這套輕鎧後,珞王更是英姿勃發,威猛無敵,突顯王者的霸氣,不禁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皇太子和蒙杺莯都忍不住讚歎:

    “我時常都覺得你比我更像父親。”的確,銀鎧加上配劍,珞王混身散發著威儀之姿,頗有晟皇當年的風采。

    “嗯嗯,銀色很襯你的髮色和瞳色,要是平時別老是板著一張臉就更好了。”蒙杺莯跟著點贊。

    “我已命騰玧把少禦補帶來審問,皇兄要不要旁聽?”珞王沒理會她,望向皇太子。

    “嗯,我也很想知道那些繕相還做過什麼。”

    很快,騰玧就將軟禁的少禦補帶到了王府的正廳。才短短幾日,原本意氣風發的少禦補就像一個久病未癒的老人,雖然軟禁期間,珞王並未給予他身體上的虐待,但心理上的壓力令他老了十歲。

    少禦補一進到正廳,就看到珞王端坐於案桌之後,不怒自威,皇太子坐在側面的椅子上,他的旁邊站著一名十五、六歲的侍童。他見皇太子也在,略微放心了些,皇太子的性情他知道,若是珞王欲對他不利,只要哀求皇太子,他肯定會心軟放自己一條生路。

    “舟敬先生,你膽子很大啊。”珞王冰冷的聲音撞擊著牆壁。

    “下官不知殿下所說何事。”舟敬裝糊塗。

    “本王只問你一次,郡上收購食糧價格是多少?”珞王目光凌厲,如一把尖刀直刺入他的心臟。

    “一石五片黃葉。”舟敬道。

    “為何郡志的帳目是一石五片橙葉?”珞王將案桌上的幾個捲軸重重地拋擲在舟敬面前,雖然捲軸柔軟,但打在他身上還是生生地痛。

    舟敬不疾不徐,道:“殿下,封郡如此之大,食糧如此之多,收採是需要雇傭畜獸、莾牛車、僱傭少府軍協助押送,路上還有耗損,所以帳目是一石五橙。”他被軟禁的這幾天早就已經想好了措辭,說到這,他突然俯地趴下:“殿下,臣有罪!!”

    珞王和皇太子不知他又要演哪一出,但知道他絕不會承認自己的罪狀。

    “你有什麼罪?”珞王冷笑著問。

    “臣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沒把這些小事報呈給殿下,臣下私以為殿下不屑於了解這些鎖碎,這兩載就從未向殿下言明。”舟敬將身子俯得極低,臀部翹得老高,想表明自己的忠誠。

    “哦?那是本王錯怪你了?”珞王挑起眉頭。

    “不不不,殿下英明,是臣下未能及時禀報殿下,是臣有罪!”

    “真是個老狐狸。”蒙杺莯悄聲嘀咕著,她望向珞王,暗想他多半沒轍了。

    珞王沒有說話,他向候在一邊的騰玧使了個眼色,騰玧走到門邊打了個手勢,兩名軍士將一人帶到大廳,那人跪在舟敬旁邊,舟敬一見來人,頓時大驚失色,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莉姬見過珞王殿下,皇太子殿下。”來人是一名三十來歲的女子,她的面容姣好,身段、姿色都不錯,她沒有理會舟敬,徑自道。

    “你是什麼人?與舟敬又是什麼關係?”珞王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但他還是問道。

    “莉姬是一名姬娘,曾受過舟敬大人的恩寵。”莉姬說時,舟敬開始拉她的袖子,她狠狠地一扯,打開了他的手。

    “你有何要事禀報本王?”

    “回殿下,舟敬大人曾向莉姬說過郡上食糧價格實際是一石五片黃葉,而呈報給殿下的是一石五橙,足足少了十番。”

    “哦?可是舟敬先生說一石五橙是因為要雇傭畜獸、軍士押運,所以才會一石五橙。”珞王用剛才舟敬的話反駁她。

    “呵呵,舟敬大人曾親口告訴莉姬,即使需要雇傭畜獸、軍士,一石所需也不過一橙。”莉姬冷笑著。

    “那還有四橙呢?”珞王問。

    “有三橙交給宰府;一橙自己留用。”

    “殿下!這個賤女人以前曾受過臣下的恩寵,後來臣下不再光顧她,她懷恨在心,才會出言污衊臣下!請殿下明鑑!!!”舟敬厲聲辯駁,同時狠狠地瞪著莉姬。

    “呵呵,我胡說?那敢問大人一年的俸祿是多少?”莉姬冷笑。

    “據本王所知,是一年三十片赤葉。”珞王代舟敬回答。

    “我們姬坊每位姬娘一晚是三片綠葉,十晚則是三片黃葉,百日則是三片赤葉,

    而舟敬大人每晚到我們姬坊都是叫兩位姬娘,有時候是三位,而且現在他寵著兩位新來的姬娘,她們每晚是六片綠葉,還不算平時的打賞,請問舟敬大人的俸祿夠嗎?”莉姬如連珠炮地說,“況且舟敬大人的每位兒孫成婚,都會為他們置辦一套房宅,大人有七位公子三位千金,孫子輩足有二十餘人,莉姬愚鈍,敢問大人這一套宅邸所需幾何?”

    “殿,殿下,那些,那些宅邸並非臣下出資,只是出面置辦而已。”舟敬汗如雨下,說話也吱唔起來。

    看到舟敬的樣子,蒙杺莯知道他的死xue已經被曝出來了,暗忖著:果然反腐還得靠情婦啊!

    “是嗎?那你的兒孫還真是孝順,宅邸全是寫的你的名字。”珞王說著將案桌上一疊寫在娟巾上的地契丟給舟敬。

    近三十餘張娟巾飄飄蕩盪地如花瓣在廳堂著飛舞,但在舟敬看來,這些原本被他視為寶物的地契此時就像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令他遍體冰涼。

    舟敬頓時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癱坐在自己的小腿上,他混身顫抖著,嘴裡一直嘟噥著一句話:“臣萬死!臣萬死!”

    蒙杺莯知道這場仗珞王贏了,她忍不住悄聲對皇太子說:“你弟弟動作好快,才昨天一晚就找到了證據和證人。”

    “他前兩日就找到了,只是等我們到了後才提審。”皇太子道。

    “那他昨天還喊打喊殺的?”蒙杺莯不明白了。

    “珞王向來不會透露自己的心思。”皇太子笑道,“所以我才說他做事很有分寸。”

    好吧,算他厲害。蒙杺莯暗想。

    莉姬退下後,珞王向舟敬道:

    “本王知道這麼大的事,單憑你一人瞞不了本王,還有誰從旁協助?”珞王語調冰冷,“只要你如實招來,本王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審判。”

    舟敬身子抖了一下,少尉補當時就慘死在他們七位繕相面前——珞王一箭從少尉補的後腦勺射入,穿過了他的右眼,眼珠還掛在箭刃上;少師補則被砍下雙腕,他的哀嚎至今還響徹他的耳畔。他知道珞王嚴酷,死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他急忙跪在珞王面前:“臣自知萬死難辭其咎,只求殿下放過臣一家老小!不要傷及他們性命。”

    “本王放不放過他們,全憑你自己。”珞王冷冷地說。

    “皇太子殿下……”舟敬擔心自己真的據實告知只會令珞王更加震怒,轉而哀求皇太子。

    “只要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可以保證你家人性命無憂。”皇太子道,“若你有一絲保留,恐怕你我都難以想像他們的下場會是如何。   ”他的語氣雖然柔和,但話語中的威脅卻比珞王更甚。

    舟敬知道大勢已去,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深吸了口氣,道:

    “罪臣這麼做也是沒辦法,因罪臣每載需向宰府上貢十箱赤葉用作買官的費用。反正是要欺瞞殿下,欺瞞一片是欺瞞,欺瞞十片也是欺瞞,所以罪臣才會陸續鋌而走險。”

    “宰府任命官員向來以德、才、廉為準則。照你這麼說,宰府任命官員看的卻是赤葉的臉色?”珞王冷笑道。

    “各府的要求不同,宰府和宗府要的是赤葉,少府則是任人唯親,如果不是広族之人,給再多的赤葉都求不到少府軍職。”舟敬道。

    “你是負責郡上食糧採買,那其他人又如何生財?”珞王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他以前確實沒想到自己的臣下全是豺狼之人。

    “少師補負責司相、士侍的培養、推薦和選拔;少傅補決定呈報什麼樣的郡事給殿下,有的事他可以選擇呈,也可以選擇不呈;宗府的油水要少很多,據罪臣所知,他們每年只需上進三箱赤葉,只有在祭典、儀式時他們才能撈到,尤其、尤其是……”舟敬說時望向皇太子,欲言又止。

    “旦說無妨。”皇太子道。

    “尤其是舉辦闊婚,十二名雒姬都是由宗府決定,有些官家願意花大價錢讓女兒成為雒姬。”舟敬道。

    “那我大婚時,雒姬的位置值幾許?”皇太子第一次聽說。

    “最少都是一箱赤葉。”

    舟敬此話一出,皇太子和珞王對望一眼,無不唏噓。

    “皇兄只會選一位正妻,一位侍姬,選誰他已經心中有數,其他人不過是陪襯,為何價格還如此離譜?”

    “但尋常人家如何知道皇太子殿下的心思?他們都希望女兒嫁入太子府,哪怕只是侍姬。”連舟敬都不知道皇太子有如此打算,何況其他凡民?   “即便如此,一箱赤葉也未必能買到雒姬的位置,據罪臣所知,郡上有兩家大戶已經出到兩箱赤葉。聽說休族族長的四女兒醜陋無比,已經出到了三箱赤葉。”反正闊婚是盲選,雒姬會從頭遮到腳,宗府知道皇太子不會選其她人,所以才能瞞天過海,什麼牛鬼神蛇只要給錢就上,他們只恨皇太子太過律己,不能多辦幾次。

    “父皇每載都會舉辦一次闊婚儀式,他的雒姬價值幾許?”珞王問。

    “三十片赤葉,這是願意成為雒姬的,不願意成為雒姬,價值是五十片。”武皇昏庸無道,稍微正氣點的人家都不願意將自家女兒推入火坑,但還是有心術不正的想通過女兒入宮飛黃騰達。

    “若本王舉辦闊婚呢?”

    “罪臣聽宗府的三位繕相私下討論過,他們準備收五箱赤葉。”

    “為啥?”蒙杺莯好奇為什麼珞王的價格會遠高於皇太子。

    “皇太子殿下未必會選太多侍姬,很可能血本無歸。但大家都一致認為珞王殿下迷戀女色,一定會像武皇一樣,侍姬眾多,況且——”舟敬說到這拖長了聲音,他抬眼看了看珞王,見他未有怒色,才敢說實話:“眾所周知,皇太子殿下的生活質樸,珞王殿下則豪奢,跟著殿下有享不盡的富貴。   ”

    “啪!!”珞王重重一掌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