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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 心理咨询

    没几天小区恢复了平静,但林恩没怎么休息好,偶尔出门和亨特夫人聊聊天,其他时间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快就到了周末。

    林恩让志愿者帮忙,在网上预约了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心理咨询,每周二的下午两点,咨询时间是一个半小时。林恩住的地方离莱克特医生的诊所步行大约十五分钟,林恩换了身偏正式的西装和大衣,提前了一小时出门,跟着手机的语音播报,林恩到了汉尼拔的诊所。

    或许是环境影响,到了等候室坐下,林恩将折叠好的盲杖平放在了膝上,内心十分平静。汉尼拔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安静的画面,初冬的阳光从窗户斜斜洒在金发青年身上,听到开门声响的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却没有焦距,有点可惜。

    “是林恩·麦克斯先生吗?”汉尼拔的发音带着欧洲口音,但有一种奇特的韵感。

    林恩起身,“你好,莱克特医生。”

    “请进。”

    林恩展开了盲杖,微低头往汉尼拔说话的方向走进了室内。汉尼拔友善地接过林恩脱下的大衣挂在一旁,“谢谢。”林恩循着身前人的脚步声往前,在探到面前的障碍物时,脚步声靠近,“请原谅。”

    林恩点点头顺从地抬起了手臂,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林恩的手臂,另一只手扶住了林恩的肩膀,带着林恩坐到了很舒适的单人沙发上。

    “谢谢,莱克特医生。”林恩收好盲杖,然后抬眼看向了对面,黑沉的视野内只有左侧有着模糊的光线,室内有着书籍的味道和浅淡的香味,是可以舒缓情绪的佛手柑。林恩在脑海中想象出了汉尼拔坐在面前的样子,他穿着妥帖得体的深色西装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看向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上或许会带着些打量的好奇,一位特殊的病人。

    "林恩,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需要一杯茶或者咖啡吗?我们可以简单聊聊天。"汉尼拔的声音平静而具有安抚力,还有着难言的低沉优雅。

    “当然,抱歉,我现在不太想喝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心理咨询了。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晚上会失眠,所以想寻求一些专业的指导。”林恩脊背挺直,礼貌端正地“看”向前方,林恩能够感受到汉尼拔就在面前,通过声音判断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两米,

    “那么,林恩,你介意和我谈谈最近发生了什么吗?这或许可以帮助找到解决你失眠的办法。”

    “也许你看过前几天的本地新闻,莱克特医生,发生在绿水小区的谋杀案。”林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受害者是我对面的邻居,我是案件的第一发现人,警察来之后跟我说利杰伍德先生,也就是受害者,死亡时间没有超过半小时,或许我到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现场。”

    “我看过相关的报道,凶案发生在两点左右,凌晨是人警惕心最放松的时间。林恩,不幸的事情发生我们都会感到遗憾难过,但是你不能将不幸的原因归到自己身上。”汉尼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里带着柔和,让人很容易放下心里的防备。

    “可是,我总是会想到如果我早一点醒来,或许就会发现利杰伍德先生家的不对劲,那么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林恩微垂下了眼握紧了手里的盲杖握把,像是克服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我会在夜晚梦到我站在利杰伍德先生家的客厅里,凶手在残忍地杀害利杰伍德先生,而我就在那里,我能感受到凶手的存在,听到耳边的钢琴曲,但是我看不见这一切。”

    “我好像能感受到现场的情绪,那种令人感到寒冷的残忍和高傲,还有神性的审判意味的古典乐。”林恩说道最后声音愈发放轻,语句在空旷的室内飘散。

    “林恩,近距离接触凶案现场给你留下了较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即使是专业的警察也会受到一定影响,更何况普通人。你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告诉你自己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也不要抱有更多的负罪感。”汉尼拔的声音依旧温和有力,但是林恩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语句之下深藏的兴味。

    “荣格认为梦是潜意识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只是梦境表达的意义不被我们的意识自我认识和理解。或许正是因为你无法看见现场,但其他感官感受到的信息会在梦境里汇集重组产生相关的联想,幻想出凶手出现在你面前。”

    说到“看见”时,汉尼拔的声音里有着真诚的歉意,但并不像很多人流于表面的感叹可惜。

    林恩微摇了摇头,“没事的,莱克特医生,我已经过了最困难的那几年了,现在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脑海中幻想出来的画面比真正的记忆还要真实,就像是我看见了黑暗中的影子举起屠刀,实施了这场神圣的惩罚。”

    “你认为凶手杀害利杰伍德先生是在惩罚他吗?”汉尼拔身体微向前倾,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看不见的男人,他低垂的睫毛颤抖,水润的蓝色眼睛里无神。

    “我不知道,或许是吧,在行凶的时候放着哥德堡变奏,这让我觉得像是一场带着强烈宗教感的祭祀,对利杰伍德先生舌头做的事或许就是……惩罚他的无礼。”

    林恩有些缓慢地说道,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向对面的汉尼拔,两人的目光相遇,只不过一个目光涣散无焦距,一个目光充满兴趣和审视。

    林恩聊起了其他,多数时候是林恩在说,汉尼拔充当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不时接上几句,分析引导着林恩。很快诊疗时间结束,林恩站了起来,和汉尼拔告别,语气轻快,“谢谢你,莱克特医生,和你聊过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我也相当期待我们下周的见面,林恩。”

    “再见,莱克特医生。”

    “再见,林恩。”

    林恩回了家,接下来一周林恩基本上没怎么出门。很快到了第二次的的诊疗时间。

    “下午好,莱克特医生。”林恩“看”向对面。

    “下午好,林恩。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汉尼拔的语气仍是平和的,充满了真诚。

    “嗯,最近晚上我睡眠好了很多,没有做噩梦。”

    “你还会想到你的邻居吗?”

    “……我会。”林恩有些艰难地说,“我会难以抑制地对他的去世感到内疚。”

    “内疚你没能救下他吗?”汉尼拔温和平静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感到内疚,不仅是因为我觉得我没能阻止这件事,而是我也觉得……就像是我杀了他。”林恩的语气飘忽,即使看不见对面的汉尼拔,林恩仍然遵循着社交礼仪,无焦距地望向对方。

    空气里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颤动,伸出触角攀延到了林恩的身上,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什么隐于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发现了撞到身前的一只弱小猎物,漫不经心又兴味盎然地伸出利爪轻轻拨弄。

    “那让你感觉怎么样?杀了他这个行为?”汉尼拔顿了一下,低沉地问道。

    “那让我感受到了力量,同时觉得愉悦。”林恩手搭在膝上,抬头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对面。

    “上帝肯定也喜欢杀人的感觉,他时刻都在这么做。难道我们不就是照着上帝本人做出来的吗?”汉尼拔向前倾身,想要更清楚地看清林恩脸上的表情。

    “圣经里上帝杀的人多还是撒旦杀的人多?”林恩嘴角扬起一抹的弧度,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接着说道,“我猜是上帝,因为一切都是上帝的指示,不是吗?”

    汉尼拔不信仰上帝,相反他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不能忍受别人的无礼和罪恶行为,于是他通过杀戮清除掉那些罪有应得的人,食用被害者的一部分,这让他感到满足,确立自己在人类族群中的支配地位。

    “这是个相当有趣的说法。”汉尼拔的声音里有着轻松的笑意,“你不信仰上帝?”

    “我是无神论者,所以——”林恩耸了下肩。

    “林恩,或许有些突然,我能邀请你到我家共进晚餐吗?我想我们会很适合成为朋友。”汉尼拔真诚地对着林恩说道。

    “哦,莱克特医生,我可能不是个很好的客人。”林恩轻快地眨了下眼,晃了晃基本上不离身的盲杖。

    “我想那算不上阻止友谊发展的困难,不是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林恩略歪头,欣然接受了汉尼拔的邀请。

    汉尼拔家离他的诊所并不远,问清地址后,林恩婉拒了汉尼拔来接自己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