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弈x你】冬日童话|迷弭惊鸟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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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背触碰到了身旁已经冷透了的半边被褥。隆冬的寒意穿过厚实的砖瓦,将你混沌的困倦撕开了一道小口。 “唔......莫弈?”你迷迷糊糊地喊着爱人的名字。往常他总是醒得稍晚一点,你可以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之前,先埋进莫弈温暖的怀抱,再讨一个带着困意的早安吻。 可现在,回应你的只有壁炉里柴火细小的爆裂声。 火焰烧着干冷的空气,但这样的热量还没蔓延到你的指尖,就被另一个热源捷足先登。 “我在,别担心,小心着凉。”莫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轻巧地捉住你伸出半截的手,又将被子边缘的布料按住,确保不会有冷风乘机灌进去。 “你怎么......嘶,我是不是睡过头了?”你歪了歪脑袋,可挂在墙上的壁钟刚好被莫弈微微前倾的身体挡住了。 莫弈穿戴整齐,大概是刚从室外回来,肩头还有一两点水痕,大约是没来得及扫去的雪花留下的印记。你看不到时间,只好凭此猜测是自己睡得太沉,而莫弈又好心地留你继续休息。 “你没有睡过头,是我有些事,早起去了一趟邮局。”大衣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但他的手却很温暖。你往床头柜偏过头,看见了他搭在上面的,刚取下来的皮质手套。 莫弈的话语随着你的视线停顿片刻,他无奈地笑了笑:“......本来想趁你还没醒,再回来陪你多睡一会,但好像还是不小心打搅了你......还想要再睡一会吗?” 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床边还没折好的茶色睡衣上,指尖捻住一颗纽扣。 “不会不会,我......没有被你吵醒。”你慌慌张张地打断了莫弈的动作,撑起身子,表示自己已经清醒了,“我,我也该起床了。” “......好吧。”莫弈的动作可疑地停滞了片刻,颇为惋惜地松开了手。 “那么,早安。”莫弈俯下身子,身上松雪的清香随着动作拥抱住你的感官。 迟到的吻落在了你的唇边。 与莫弈一同离开格里克镇后,你和他便乘着列车远行,正如你幻想的那般,抵达一片片未知之地。 时间一晃而过,这样的生活已经三年有余,在漫长的旅途中,你们一齐走过郊外的原野,踏上古堡的塔楼,在陡峭的海崖上写下共同的漂流瓶,也偶尔会在城市里客居一段时间,感受灰色丛林的独特魅力。 在时间的沉淀下,莫弈的作品也如同糅合了光怪陆离的美景一般,他不再拘泥于游记,笔尖同样也涉足诗歌、小说甚至剧本。就像是曾经扮演哈斯普兰先生一般,他也为不同体裁的作品准备了不同的笔名,以防过多的目光聚焦于他本人。虽然在你眼里,莫弈的文字永远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但这样的把戏确实骗过了不少“眼光毒辣”的评论家,让他们徒劳地追逐一个个阅后即焚的姓名。 “反正我最重要的读者永远注视着我,不是吗?”每当你又一次提起这件事,莫弈总会握住你的手,笑眯眯地这样说着。你是最早触摸到文字背后灵魂的那位读者,也成为一个个崭新的故事里与莫弈一同执笔书写的旅伴。 可如今,这对找寻灵感的眷侣,却被风雪困在了这座旅途中的小镇里。 你抬起头,叹了口气,注视着招待厅里蒙上一层水雾的玻璃窗,上面留着斑斑驳驳的痕迹,大都是被旅客涂抹的乱七八糟的字母和图案。 这场寒潮来得太急,莫弈和你原先定下的那条北上的采风观光路线,不凑巧地传来其被积雪封住了路的消息。你和莫弈只得临时改变了计划,与同样搁浅在半路的手稿暂时留在这座小镇上。好在作为作家,莫弈和你都没有拖稿的习惯,这次波折对下一部作品的影响很小,倒更像是意料之外的几天休息日。 冬季的旅客似乎更青睐于留在家里烤火,此时的的招待厅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服务生也不见踪影,你守着空荡荡的桌子,一边数着玻璃上到底有几个歪扭的“LOVE”,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旅店供应的早餐。 “先喝点热茶吧。”莫弈端起绘着特色纹饰的陶瓷茶壶,将深色的茶水倒进玻璃杯中,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再轻轻推到你的面前,“这是我新拼配的茶叶,想试试看吗?” 茶香浓郁,是莫弈偏爱的风味,也是你喜欢的款式。相处三年,你和莫弈的生活习惯越来越相似。 “今天早上,我去了邮局。”见你还在默不作声的品茶,莫弈主动开了口,“先前没来得及送走的稿件和行李,我已经寄出去了。工作人员还带给了我一个好消息,再等几天,被封住的山路也可以恢复通行了。” “啊......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继续向北了吗?”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你放下茶杯,掀起窗帘的一角,虽然窗外的雪色依旧朦胧,但比起先前的肆虐,确实可以窥见逐渐衰退的趋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三天,我们就可以准备动身了。”莫弈贴心地为你续上了半杯红茶,指了指桌布上印制着当地旅游景点的餐纸,“还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一起。” “想去的地方......”你陷入了回忆,思考着这些日子走过的街道,但还没找到答案,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思绪。 “抱...抱歉,请问......请问这是两位客人的东西吗?”一个年龄约莫十一二岁,身材瘦削的小男孩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磕磕绊绊地向你和莫弈问好。他在桌前站定,气喘吁吁。 “嗯?这是——啊......”你惊讶地看着那张纸条。 大概是小孩子总是对女性更为亲近,虽然是向你和莫弈搭话,但他的动作和神色都更偏向你所坐的那一侧。你接过小男孩手里的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赫然是莫弈惯用的写法。可这上面写的内容只有掐头去尾短短的几句话,其余的地方已经变成你的画纸,见缝插针地绘制了粗糙的涂鸦。 这大概是莫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一点摘抄,却被你一不小心“征用”作为了草稿纸,再夹到日记或书里抛在脑后,直到不小心掉了出来。可你一下子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时候丢下的稿纸,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愣愣地盯着它,好在莫弈开口帮你解了围。 “是我的。大概是今天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它不小心从杂志里掉出来了,谢谢你。”莫弈接过了被揉的有些凌乱的稿纸,整齐地叠好,将它压在桌面上。但还没来得及收好,他就发现小男孩的手又向前挪了半寸,紧张地捏住稿纸的一角。 “等等,先生......我,我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失礼,男孩又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局促地攥紧拳头,把手藏在身后。他抿着唇,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有困难的话,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明明是自己丢了东西,可小男孩看起来比失主还要紧张。你有些惊讶,担心他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却不好开口。 “不,不是困难,呼......我是想问,两位也读过 ,莫弈, 的这篇文章吗?就是这段文字,是从他的文章里抄录下来的吧,对吗?两位也是从克罗里斯镇来这里旅游的吗?我想知道那里的......” 可能是男孩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这段话的语速有些太快了,你只能从里面听到莫弈的名字。等你把其他单词拼凑起来,琢磨清楚小男孩的意思,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比较妥当,莫弈先你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的,这是去年在克罗里斯镇的报刊上一篇文章的选段,不过我们并不是从那里来的......小朋友,你是对克罗里斯很感兴趣吗?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或许可以帮你。”像是看出了你的犹豫,莫弈没有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认可了稿纸文字的来源,随后便敏锐地察觉到小男孩对于“克罗里斯”这个地方出人意料的热情。 克罗里斯?你一怔,也在莫弈的回复里想起了这篇文章的来龙去脉——克罗里斯是贝克伦南部的一座旅游城市,因其四季温和的气候与浓郁的人文气息而闻名。这是去年你和他旅游至克罗里斯镇时,莫弈应一位投身教育学的好友的邀请,写下的一篇以克罗里斯镇为背景的儿童文学,发表在当地的报刊上。 大约是受众面比较窄,这篇文章刊登之后并没有得到关注,反响平平,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北方小镇遇到了读者,你也有些吃惊。 “这样吗......我,我确实有些想知道的......唉,就是这个。”知道莫弈和你并不是克罗里斯镇的旅客时,小男孩看起来有些失落,但莫弈最后的话仿佛又给了他一点希望。他侧过身,让你看见他藏在身后鼓鼓囊囊的小包。 男孩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沓信,上面黏着大小不一的邮票,有些信纸的边缘都泛黄卷起,似乎被翻看了很多遍。 “这是一位克罗里斯镇的......笔友给我寄的信,她给我分享了很多,很多克罗里斯镇的故事,还有她的生活。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向两位打听这里的事。我很想听一听旅人们都是如何描绘这座城市。当然,我更想......想亲自去一次。”男孩将信在桌面上摊开,如数家珍一般细细地挑选着什么。他低下头,最后抽出一张格外沧桑的信纸,看起来是被翻阅得最多的那封。 “这些信都是半年前的,我和她......好几个月都没有联系了。这是最后一封信,我不知道应该写点什么,我能做点什么,我的想法是不是太愚蠢了,我不应该相信——啊,如果两位想看这些信纸,请便。“可能是莫弈和你的态度看上去都很温和,小男孩脸上的红晕稍微褪去,他的话变得多了一点,甚至还主动将属于私人信件范畴的信纸向莫弈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克罗里斯的......笔友?那么久不回信,确实有些奇怪。你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她吗?”莫弈扫了一眼歪歪扭扭的文字,竟真的捏住了脆弱的纸张,将它放到面前默不作声地读着,若有所思的目光被藏在镜片后。 你看着莫弈的动作,有点惊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孩子之间的通信内容感兴趣,但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你想了想,没有拿起另一张信纸,而是转向了小男孩。 “小朋友,你是觉得,想要去见远方一位,只通过写信而交流的朋友,对她的所在地萌生探索的渴望,可能是一件不好的事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噢。虽然克罗里斯离这里很远很远,你可能没有办法立刻出发,但只要有这样的想法,并做好准备,总有一天你可以实现这个愿望,见到你的好朋友。”趁莫弈还在眯着眼打量沉甸甸的信纸,你侧过身,低下头安抚着小男孩。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经历,虽然和你不太相像,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文字的魅力很大,不管是你读过的书,还是好友寄出的信,他人的文字都会给你留下很深的印象,对吧?跟随自己的心,无论是写下的回信还是想要见面的冲动,都不能称作是糟糕的想法。”你回想起和莫弈的通信,脸上也不自觉洋溢起笑容。 孩子因为紧张而捏紧衣摆的手,随着你的话一点一点弯曲又松开,最后藏到了身后。他看起来放松了一点,但不知为何,你说的话好像又给他带来了新的难题,紧张的情绪反而变成他脸上略显不安的表情。 “他人的文字......”男孩低下头,对着厚厚的地毯自言自语,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很不错的一封信.......比起叙旧,更像是一封描绘克罗里斯的......邀请函。”莫弈已经读完了信,他把信纸折好,重新插回纸堆里,体贴地对齐了凹凸不平的边缘。 大概是因为面对着小朋友,莫弈的神色比以往还要柔和一点,温柔的低语落在男孩的耳朵里:“我认为你的笔友,和这样的克罗里斯无疑是非常美好的。想要前往克罗里斯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而且正相反,我认为你很适合这座浪漫的城镇。” “我...适合......?”男孩看起来被莫弈的话吓了一跳,他盯着已经被收拾整齐的信纸,声音有些发抖,“先生......您是认真的吗?您不会觉得这封信,它...它很......” “嗯?当然,虽然有存在一些夸张的描绘,但信件里艺术化的加工为克罗里斯这座城镇增加了更多魅力,这封信如果继续写下去,应该会带来更多惊喜。”莫弈用指尖敲了敲信纸,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应和他的夸赞。 “如果没有办法去克罗里斯找她,你可以再写一封信,寄给同样的地址,或许她只是暂时搬离了家。”莫弈注视着男孩的眼睛,用探寻的语气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提议,可他的建议却让男孩的表情更加复杂。 “我......不是......好吧,我,我会试试的。谢谢你们......” 远处传来一声模模糊糊的喊声,男孩一惊,哆哆嗦嗦地抱起了信纸,慌忙行了个仓促的礼,“抱歉,我,我父母好像在找我,我可能要先走了......”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像是在躲避令人恐惧的怪物。 男孩走得太急,让你和莫弈都有些惊诧,可他像是被吓到了,瘦小的身影穿过一队熙熙攘攘的旅客,就消失在了门厅后。 “这孩子......”你捡起被刮起的气流吹落到桌底的稿纸,将它轻轻压在玻璃杯下。 姗姗来迟的侍者送上了早餐,你夹起一小块面包,咬着它含糊地和莫弈说话:“他和笔友还挺有意思的,克罗里斯离这里很远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遇到的......”趁着热乎乎的早餐还没变凉,你想快点把它们吃完。 “嘘,别吃太急。想聊的话题,吃完饭之后,可以和我慢慢说。我们有很多时间。”莫弈温柔地笑了笑,止住你的话头。直到你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莫弈的手绕过餐盘,轻轻擦去你嘴角残留的一点碎末,他才缓缓开口。 “我猜,其实......他的笔友,应该就是他自己。或者说,他伪造了一个与他通信的笔友。”莫弈的语气平静,却说出了让你万分惊异的内容。 “伪造?可他不是说......”你有些犹疑,这样的“指控”未免有些突兀,但莫弈的神色让你不由自主地信服。 沉默片刻,你皱着眉思考着其中可能存在的破绽,好奇地向莫弈询问:“莫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仔细阅读他的信,没有发现很正常。”莫弈宽慰地揉了揉你的发丝,一点一点地为你将这件事抽丝剥茧。 “信件上的笔迹,除了对方的书写的内容,还有他自己的批注和回复。虽然都做了一定的伪装,但还是可以看出都是经同一人之手;此外,信封上虽然进行特殊的做旧处理,但缺乏邮局特有的邮递印记,并不像是真的从克罗里斯邮递到这里的长信;最重要的是,信件里描绘的克罗里斯,并不是我们熟知的、真正的克罗里斯——这兴许是他以我的小说和想象中的画面作为蓝本,作为一个远方的友人向自己描述的圣地,一个幻想中的克罗里斯。” 你皱起眉,回想着先前小男孩种种不自然的表现。虽然你在莫弈指出这些疑点之前从未怀疑过笔友的真实性,但此时也已经意识到莫弈很大可能是正确的。 ”这......就算如此,那他怎么会想找我们帮助他呢?如果笔友就是他自己,他没有必要纠结是否要去见她吧。“你相信莫弈的判断,以他对文字的敏锐程度,发现真相并不是难事。可即使如此,你依旧还在怀疑为何小男孩还想向你和莫弈求助,毕竟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以编造故来捉弄客人取乐的孩子。 你透过茶水上朦胧的蒸汽注视着莫弈,他也一样看着你。与你游弋的神色不同,莫弈看起来更加从容、安定。他握住你不自觉敲击着茶杯的食指,用指腹一下一下抚摸着你,就像是平日里为你讲述睡前故事一般,他缓缓开口。 “我想,他所纠结的,并不是‘是否要去找那位朋友’,而是是否要放弃这段幻想。他对克罗里斯的了解很大概率只是通过阅读和旅客中的只言片语搜集的剪影,但这样的向往在“扮演笔友”的过程中被不断放大,在他的文字里被不断重演,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受不了了,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莫弈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解释,视线聚焦在透过玻璃杯有些扭曲的稿纸上。 “......然而,最后那一封信写出之后,或许是年龄增长的影响,他开始怀疑这样做的意义。即使向他展现了赞许,他在对话中也表现出了强烈的犹豫和自我否定。以至于到最后,他甚至希望有一位好心的异乡人指出他漏洞百出的谎言,戳穿幻想的泡沫,从而得以直面事实。——你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成长的一部分吗?” 莫弈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在描绘童话故事般温柔的语调,却猜想着一个略显悲伤的成长轨迹,面对莫弈意味深长的话语,你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原来他纠结的,并不是要不要和笔友见面,而是在怀疑自己的梦想吗?可是,虽然朋友是假的,但是他带来的快乐和期望都是真实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这样的梦想也并不是通过欺骗产生的,而是日复一日的阅读带来的。将它称作一个谎言,未免有些......刻薄。”你皱着眉,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小男孩临走之前惶恐的面容还没有在你的回忆里散去,你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应该再多相信自己一点,这明明是一件很出色,很浪漫的幻想,他塑造笔友的初心,应该也只是想离向往的克罗里斯再近一点吧——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帮他找回最初的快乐......” “你是这样觉得的吗?”你的回答似乎有些超出莫弈的预料,莫弈微微一怔,他垂下眼,摸了摸柔软的银质眼镜链,像是在掩饰一刹那的走神。 指尖拨弄的金属发出细碎的响声,伴随着莫弈平缓的叙述:“如果总有一天要面对事实,可能大多数人会想办法选择寻找更温和的手段,用以摆脱这样的幻想:比如逐渐淡忘失去联系的笔友,或是试着和一位真正的笔友交往。毕竟无论怎样,幻想中的笔友总归是依托于有限的阅历而产生的依靠,过度沉迷大概只会作茧自缚......追求真实与追求快乐,有时候总会产生这般遗憾的冲突。” “倘若能找到真正的朋友,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啦。不过......我还是希望在接纳真实之前,能让他多想起一些最纯粹的快乐,而不是像包袱一样试图抛在脑后。比起遗忘,或许珍藏更适合这位幻想中的笔友,在成长之余也能回味它带来的幸福之类的......啊......我,我的想法会不会有点幼稚?” 你想要解释自己的观点,但说到最后,还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正想着如何把话解释得更加清楚,余光却看见莫弈摇了摇头。 “不会,你的想法很好。”莫弈伸出手,将你因低下头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他的手没有拿开,顺势勾住了你的耳廓。被红茶捂热的指尖触碰到耳垂,让你忍不住战栗,又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往后缩的动作。 莫弈发现你的小动作,本来平静的语调带上了温暖的笑意:“况且,这位幻想笔友不仅仅只是一个美好幻想的映射——我觉得,他也许真的很适合克罗里斯。对于一位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他的创造力非常出色。某种意义上,这位幻想中的笔友确实为他推开了通往推崇人文艺术的克罗里斯的大门,他的天赋、他创作的源泉就在这里......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他不仅仅是在怀疑笔友的意义,也在怀疑他自己。” 想要给自己打造一场幻梦的孩子,在成长里逐渐失去自信。他舍不得陪伴自己的“克罗里斯”,又唾弃自我欺骗的把戏。当他拿着信纸像莫弈和你开口求助,他到底在期盼着什么呢? 压在玻璃杯下的稿纸被莫弈重新拿起,他端详着上面粗糙的初稿,不知在思考什么。你却突然福至心灵般地摸到了一点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 “我知道了,我想到办法了,莫弈,我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了。” 温和的金眸注视着你,为你带来无穷无尽的支持与鼓励。 “我想写一份信、写一个故事送给他。一个关于幻想朋友的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勇敢的小骑士。他没有无坚不摧的宝剑,也没有固若金汤的盾牌。 人们奚落他,认为他迟早会被旅途中的魔物击败,却得到骑士斩钉截铁的回复: ‘我有一位很好很好的精灵朋友。他比所有的宝剑都要锋利,比所有的盾牌都要坚硬,只是你们都看不见他。’ 骑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精灵朋友初遇,只知道从他踏上旅程开始,这位默不作声的友人便一直陪伴着他。两人一起翻过高山,淌过大河,用顽石击退怪物,用烈火逼退猛兽。骑士向他描绘传说,诉说苦恼,温柔的精灵总会耐心地听完所有的言语,再给他一个安静的拥抱。 骑士和精灵走啊走,铁剑锈蚀了一把又一把,木盾破损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抵达了恶龙的巢xue。 恶龙有着凶恶的獠牙,灼热的火舌,以及吞噬了无数勇者的黑暗魔法,可骑士不怕,他说: ‘我有我的精灵朋友,恶龙也无法伤我分毫。’ 恶龙哈哈大笑,吐出一团黑雾,吞没了洞xue里所有的光线。 ‘可怜的骑士,愚蠢的勇者,你的精灵朋友只不过是你幻想中小小的影子,当我吞没光明,你将失去一切。’ 一片黑暗中,恶龙张开大口,欲将骑士吞入腹中。骑士呼唤精灵,却无法得到回应。 ‘我将饱餐一顿。’ 恶龙合上龙牙,却感受到坚硬的金属刺进他脆弱的口腔,正中了恶龙的命门。 只见骑士紧握剑柄,正如精灵朋友一般给予魔物致命一击,温暖的光线重新将影子还给勇者,但精灵的声音却从骑士的身体里传出。 ‘我与你的影子共生,来源于你成为骑士的梦想。恶龙将我与你分隔,让你认清我的本质。可他并不知道我的技艺并非是黑暗的馈赠,而是你为自己创造的奇迹。我的记忆流淌在你的血液里,我将永远不会与你分离。’ 骑士击溃恶龙,再一次踏上旅途。若有人向他打听击败恶龙的秘密,骑士会告诉他: ‘我有一位很好很好的精灵朋友。他比所有的宝剑都要锋利,比所有的盾牌都要坚硬。他是一个幻想,也是我的真实。是他杀死了恶龙,也是我杀死了恶龙。’” 男孩合上了小小的口袋故事书,看向你和莫弈。 在那日的分别过后,你和莫弈花了两天时间制作了这本小书,风雪旅店外呼啸,壁炉边,你和他用笔尖沾着墨水,斟酌地书写着渴望融化坚冰的温暖。 旅店里依旧能看见他的身影,但男孩一直不肯出现,那天的对话大概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可还没等找到机会和他搭话,送出这份礼物,在旅店里一直躲着你们的男孩,却在那一天突然主动找到了你们。 像是在脑海里争斗过两天一般,男孩不由分说地拉住你们,坦白所谓的书信都是假的,他必须向你们道歉:他不仅骗了自己,还想骗过你们。但愧疚的自白被你轻柔地打断,将为他编写的童话绘本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喜欢这个故事吗?”虽然花了不少心思,还有莫弈的帮助,但看到男孩一点一点将它翻开,阅读,你的心里不免还有忐忑。你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背后的手悄悄牵住了莫弈。 “我......我没有想到......原来你们早就都,都知道了。我...我很喜欢,这太...太......” 因为强忍着情绪,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最后不得不低下头偷偷用袖口抹去了一点眼泪:“我一开始找到你们......其实就是想拜托你们指出我犯的错,可我没想到......我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个故事太棒了,谢谢你们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幻想。” “正如精灵朋友之于骑士,你的笔友对你而言,也并不只是旅途谈天的伙伴,更能成为你锻炼自己能力的、面对困难的挚友。克罗里斯是一个很好的城镇,或许等你亲自与它相遇的时刻,会发现它比你想象得更加美好。”莫弈回握住你在背后拽住他的手,放缓语气,将你想说的话一同赠送给男孩。 “你写给自己的书信,文字创造力和感染力都很强。克罗里斯汇集着众多为了人文艺术而前去求学的旅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这方面多走一点,直到找到你真正的梦想。” “谢谢你们,我,我会的。”男孩吸吸鼻子,他捧着故事书,像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小心地向你们道谢,跟着前来催促他离开的父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情的耽搁,莫弈和你错过了原定两天后离开的一趟列车,只得在这里多呆了一周,等待下一个途径的班次。在离开这里的前一天,莫弈和你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留言卡,熟悉的笔迹让你们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主人。服务生将它与早餐一起送来,正如你们初见的那天。 尊敬的先生,小姐: 原谅我没有问清你们的姓名,只能这样称呼,万分抱歉。 当你们看到这张信纸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克罗里斯的列车——请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兴起地离开,更不是离家出走。我和我的父母坦白了我的心愿,而他们不仅理解了我,还为我联系了一位刚搬去克罗里斯镇的远房亲戚,我可以暂住在他们家,完成我的学业。 有很多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位,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务必要看下去。 我对克罗里斯的向往来自于旅店里的一位客人留下的报刊,那篇描绘克罗里斯风情的小说令我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城镇着迷。酷寒的严冬里,阳光明媚的海滩与丛林,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可这样的机会不多,我很难去找到第二篇写得如此详细的文章,因此,我只能反复欣赏那篇作品,直到我第一次拿起笔,扮演一位克罗里斯的友人为我写信。我不知道是写作对我的吸引力更多,还是克罗里斯的魅力更大。我模仿着”莫弈“先生那篇文章写作的过程让我迷恋又害怕,到最后那份玷污的恐惧甚至快要压过喜爱........所以在遇到两位留下的摘抄之后,我才欺骗了两位,想让你们揭穿我拙掠的模仿。可能没有先生和小姐的肯定,我真的会放弃我的梦想。真的非常感谢两位。捡到两位的稿纸,就像我捡到那本报刊一样幸运。我一定会努力重新开始在克罗里斯学习写作的。 再一次感谢两位对我的帮助,这篇故事我会永远珍藏,随信附上了我在克罗里斯的新地址——如果能有幸再次在克罗里斯见到两位。 当然,我更希望有一天我的文字能印刷成铅字,和你们再次相遇。 “......” 看完这张短短的卡片,像是给这个故事画上了暂时的句号,你有些怅然,既为小男孩找到了新的目标而开心,又感受到一点遗憾。 “莫弈,他好像还不知道‘你’,‘莫弈’,其实并不讨厌他的模仿.......你不反感,对吧?需要找机会告诉他吗?“你叹了口气,本来只是担心莫弈吓到小男孩,所以没有告诉他真相,没想到他心里居然还藏着那么大的压力。 “当然不会反感。不过,我想也许这样就够了。”莫弈将手搭在你的肩上,在身后轻轻靠住你,像是想用一个简单的拥抱安慰有些惆怅的你。 “在克罗里斯,他会遇到更多喜欢的文字,更多向往的作家。‘莫弈’的文字成为他写作的契机,而我和你只需以陌生旅客的善意,用一篇无名的童话让他继续追求梦想——他的心结已经痊愈,无需担心。” “嗯...也许这就是我喜爱文字的原因—— 一篇小说能让他喜欢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克罗里斯,一篇童话又能让他他找到自己的方向,真是开心。”你翻到留言卡的背面,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与影子并肩的骑士。 “这也是我写作的理由之一。”莫弈的指尖按住卡面,恰巧将你的手收拢在他的掌心里,他摩挲着你的指尖,轻声细语:“比起生冷的叙述描写,满足叙事的欲望,我更希望我写出的文字能让人感受到多一点温度,传递我所欣赏的那些美好。游记也好,小说也罢,文字可以是刀剑,也可以是良药,我虽然不是医生,但若能以这种方式治好人心的顽疾,倒也是一种幸运。” “幸运......某种意义上,我和他其实也是相似的吧。对我来说,在三年多前的那一天偶然看见了你的文字,提笔写下的第一封信,其实也是我的幸运吧。虽然我没有幻想的朋友,也没有等待治愈的心病,只不过是想要和......一见钟情的文字说点什么。幸好你也看到了我,若非如此,那我的人生可能会变得......截然不同。”你有些感慨。 离那一天已经过了那么久,但将信封好、塞进邮箱那一刻的悸动,是你此生难以忘怀的回忆。你蹭着莫弈的手,悄悄摸了摸他食指上的薄茧。 “不会的,就算没有我的帮助,以你的敏锐与坚韧,总能能找到其他对抗斯托克的办法——不过,我很高兴我比那些方法来得更早一点。”莫弈捉住你的手,他得胸膛压得更紧,贴着你发紧的后背。他的手从肩上滑落,搂住你的腰,将你拥入充满眷恋的怀抱。 “对我来说,你能通过纸墨读清我的全部,哪怕只是想到你能触及我纸页之下埋藏的灵魂,想到它能在你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我的莫大的幸运。“”莫弈的呼吸穿过你的发丝,极其温柔地诉说着自己。 “应当是我向你表示感谢——谢谢你写下了信,在茫茫人海里朝我走了一步,让我在此生的旅程中更早地找到了你。不论远近与艰难险阻,我都会抓住你,和你越靠越近。——这是偶然的幸运,更是必然的命中注定。我虽不信神明,但倘若真有所谓的轮回转世,我也一定会找到你,再次陪你走过余生。所以,不必担心错过我,好吗?” “......我也如此,当你在寻找我的身影时,我也正向你飞奔而去。” 风雪早已停歇。阳光刺破云层,为莫弈的笑意染上温柔的光晕。比泛白的太阳光线更加明亮的金色眼眸正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的爱人,直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