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一吻天荒

    “那你可找到了梦眼所在？”清枝不欲同他计较细枝末节，先脱身再说。

    “不曾。”狐妖遗憾摇头，“所以还剩下另外两个法子。”

    “什么法子？”清枝见有望，立刻追问。

    “若要破开梦貘化境，关键在筑梦客身上，要么顺遂其心意，要么破灭其幻想。”

    剑修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梦貘超脱六界之外，司掌尘世梦境。梦本是虚无缥缈之物，南柯黄粱罢了，即便如此，亦有不少人心存不甘、宁愿舍弃精血灵气，向梦貘求一个幻境。”

    “梦貘一族靠吃梦筑梦为生，暝间本就漆黑，所以不生双目，但六界动乱，逃窜至玉清湖的那只梦貘为求自保，自然渴求一对眼睛。”

    清枝一顿，蓦然抬头。

    她还以为是梦中原因，苏六娘才双目失明的，没想到是将双眼交易给了那只梦貘。

    怪不得，玉清湖畔初遇时，她就隐隐觉得那翠袖女的双目熟悉极了。

    “赤狐苏六娘舍得把眼睛送给梦貘，也自然是因为所求不易。”绥桑挑眉，“卿卿也知道了吧，她要你在这儿跟她一同快活。”

    “卿卿愿意吗？”

    清枝皱眉：“不可！”谁知道梦境结束后六界会成什么样子！她只留了一张纸条给尊上，还有容成冶，对了，她还要去一趟北海之滨！

    绥桑满意一笑：“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什么？”见他笑的欢喜，清枝觉得不太对劲。

    “自然是杀了筑梦客。”绥桑十分理直气壮，“她死了，所求之物必然也消散。”

    清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杀了...谁？”

    “苏六娘。”绥桑坦然回视。

    清枝摇头：“不行。”

    “卿卿！”绥桑凑近看着她，金瞳波光粼粼，语调也低柔下来，“你想，她既然不顾你的意思，以宗门弟子的性命要挟你进梦境，又何曾将你真正放在心上。”

    “何况妖族虽然化形成人类模样，但本质与凡人毫不相同，所生的执念更是比凡人偏执数倍，今日你饶了她，难免不会有来日重蹈覆辙之地。”

    见剑修依旧神色坚决，绥桑继续低声道：“卿卿可记得那日归墟，我代你送别赤狐之事？”

    “那日她绝非好心，甚至还带了赤狐族的女娇散，便是要偷偷哄你喝下！”绥桑凑近，光洁如玉的手心上浮出几缕光怪陆离的片段，其中便有苏六娘怀中的瓷瓶。

    “卿卿，她绝非好意，你切莫心软。”

    “若是你不忍心，我来便好。”

    清枝看着狐妖手心中的过往场景，心头虽然震惊，却也不想取她性命：“若她非好意，又何必用双目换取南柯一梦？”

    绥桑金瞳一顿：“卿卿？”

    “绥桑，我们去同六娘说一说吧？我觉得她本性不坏。”剑修正色道。

    狐妖一怔，随后低下头，仿佛思忖，额前银发垂落下来，遮挡住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

    “绥桑？”清枝看不见他的神色，有些疑惑。

    一瞬间的死寂，随后狐妖抬起头，唇边含笑：“卿卿可知，妖与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剑修皱眉：“本体不同？还是化形？”

    “不，都不是。”绥桑垂眸，薄唇呢喃，“是真心。”

    “人的真心瞬息万变，此时爱、彼时恨，而妖不会。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从无变心、从无转圜。”

    清枝怔愣，不懂他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不等剑修细想，绥桑便骤然绽颜，仰起头看着她：“卿卿......可喜欢我？”

    清枝更是茫然。

    绥桑却倾身蜿蜒至床沿，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剑修，他发如银丝，铺满半身霞衫，眉眼尽是绝艳之色，却无比渴求的妄图得到少女回复。

    “十分之一二......也好，可有过一点？”他眼底漫出波光，皎颜映昳烛火，忽闪间似乎要翩然消失。

    望着他眼底碎光希冀，清枝忽然觉得心头一紧，闷闷的发慌，她伸手握住绥桑：“自然有的，你别做什么傻事。”

    往日都是自己主动，难得见剑修承认这番情谊，绥桑心头熨帖暖涨，只觉无憾。

    少年莞尔一笑，粲然如月：“那你亲一亲我？”

    清枝顿住，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狐妖本就狡猾的要命，说不定刚刚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戏弄她。

    虽然心里怀疑，但看着绥桑艳若桃李的眉眼，她又觉得顺着他一次也无伤大雅，便暗中叹了口气，弯下腰。

    见剑修俯身主动垂吻，绥桑心头更是漫出无以言喻的欢喜，他仰起脸，感受着唇瓣掠过的轻柔温软，轻颤着阖上眼帘。

    此时此刻的心满意足，比之前鱼水交欢更甚几分。

    甚至于眼尾都泛起热度，似乎有什么陌生的液体要从眼中落下。

    他缓缓张开唇瓣，轻颤着将舌尖缠了上去。

    清枝只觉狐妖身上的桃花香味愈发浓郁，几乎要化成实体的爱慕，被裹挟着从嫩红舌尖缓缓渡来。

    绥桑堪称罕见的温和，从厮磨的唇瓣，再到贝齿银牙，最后是相触的双舌，涎液交融、津液生香，沄沄爱意化作升腾的热意，将二者笼罩。

    剑修几乎被狐妖勾倒在床榻，只得半跪床沿、单手撑在他身边。

    吐息湿润、细喘绵绵。

    榻上玉人耳鬓厮磨，周遭却是天翻地覆。

    在此一吻之际，金碧辉煌尽数剥落、贝阙珠宫全都消散，价值千金的琉璃贝母、绫罗绸缎尽化作一缕青烟，雕栏玉砌也全都现出原形。

    等清枝挣开狐妖缠绵情谊，抬头才发觉，此地不过破庙一间、草席一卷，上头神像半碎，周围杂草荒芜。

    仅仅瞬息之间，便如此天翻地覆，剑修不由得生出几分虚妄之感——任来时途中意气风发、名利俱得，去时不过破庙破瓦、黄土枯坟。

    “咳......”见剑修神色洞然，草席上的狐妖撑起身子凑近，“卿卿？”

    清枝回神，入眼便是绥桑脸色苍白的模样，见他神色虚弱，立刻伸手去扶：“绥桑，你做了什么？”

    狐妖从善如流的倒进少女怀中，虚着声音：“只是破开幻境罢了。”

    “卿卿不想要她死，那我就只能从外破开，只不过有些损耗灵气。”他倒在少女肩头，十分疲倦的往她脖颈处蹭了蹭。

    “......对不起。”九尾狐妖何曾有过如此虚弱的模样，清枝心头泛起愧疚，“是我思虑不周。”

    “不怪卿卿，是我。”他伸手搭在少女手上，“我不想见你跟她相守，所以这也是我甘愿的。”

    “何......何师姐？”突然右手边传来了怯怯的呼唤，清枝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