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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粮、武器与衣物就是战争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她默默做着这些事儿,除了尚雅、曹元几个心腹之人,其他人基本都不知情。哪怕有墨家弟子感觉到最后的风向不对,墨家的经营有了改变,也大多认为墨九的想法变了,不会去想太多。毕竟她做事从来如此,不足为奇。除了做萧乾的后勤之后,墨九还把她亲手做的吃食,分给觉得自己应当珍惜的人。兴隆山上的织娘啊、姐妹啊、兄弟啊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她的关爱。另外,她还千里迢迢送到了后珒国都阿嘞锦。当然,她派人送去食物的原因,至少有一半是借口。主要也为践行当初与宋妍的约定——派人去照看她。如今她重回兴隆山,觉得山上日子尚好,隐蔽,安全,宋妍偷偷上山,完全可以掩人耳目,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既然她可以做完颜修的丫头,为什么不可以来兴隆山做丫头?于是,送食物的人,还特地带去了一封墨九给宋妍的信。“吾地甚好,汝若想回,派人接你。盼安!”这样的日子,对于怀孕的墨九而言,是充实的。她的兴隆山,她遍布天下的商业帝国,她以相思令为噱头的情报网络,一切一切都照常地运转着,并没有因为左执事墨妄的撒手而受到太多的影响。虽然在曹元接手的过程中,也有一些磕磕绊绊,但只要墨家钜子还在,墨家的定海神针就在。风雨过去,彩虹依旧高挂在墨家的天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除了忧心萧乾,墨九最为挂心的人,就是病中的墨妄。他永远那样的神态,永远一动不动地卧躺床上。不会吃喝,不会有情绪,除了有呼吸和日渐消瘦之外,就像一个沉睡的植物人——墨九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植物人,感官都来源于网络和电视。可她就是觉得这样子的墨妄,像一棵植物。“师兄,你要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她重复着每天的工作,在玫儿和大力士沈心悦的帮衬下,大着肚子给墨妄喂药。看那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下颌,而他连基本的吞咽都不会,每次都要沈心悦扳住他的下颌来灌,她心里酸楚一片,揪着心又低下头,拿了帕子替他轻轻擦拭。可嘴里,一直带着笑,轻轻对他说着话,试图唤醒他僵硬的神智。“师兄,你都不知道,在你熟睡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好不好?”“听说蒙合要亲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是我让他来的。嘿嘿,这个人太自负了,我稍稍给他布个局,他就钻了。师兄,你说我聪明吗?我告诉他,我拿到千字引了,武器图谱也到手了,正在兴隆山制造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额,这个词儿你好像听不懂?没关系。他应该也不懂。可越是不懂,他才懂稀罕呢!瞧着吧,他肯定忍不住了。”“可能你会觉得我傻,对不对?引火烧身。不,我不傻。这个人一直缩在哈拉和林的皇宫里,他的帝国越来越大,他的兵力越来越多,前阵子我得消息,他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东西亚,似乎地球人都阻止不了他称霸的脚步了……难道,我们要等到他老死吗?”“我得引他出来。可怎么引诱他呢?人啦,总是死在贪婪上,蒙合一样欲壑难填啊!他已经得到够多了,可他还想要更多,得到更多他的恐惧就会更多,害怕失去这一切。所以,武器图谱一事,他未必完全相信,可他不再信任苏赫了,又极其自负,宋熹都敢亲征,他怎可不敢?”屋子里静静的,连风声都没有。自然,也无人回应自言自语的墨九。她似乎也不要人回应,就像以往那般,笑着和墨妄说话。“不过,贪婪也是人之常情。这世上又有哪个人又不贪婪呢?我也贪婪,萧六郎也贪婪,要不然又哪会有这么多的事端?只有师兄你……”说到这里,她把药勺子收回来,轻轻放在碗里。在“叮”的碰撞声中,她俯身为墨妄轻轻理了理衣领,看到里面有药汁,皱了皱眉头,吩咐玫儿去打水来,又轻笑一声。“只有在师兄的身上,我从来没有见到贪婪两个字。你堪称得了墨家精髓了,所做一切,都为了墨家,为了你珍惜的那些人。在我的印象里,你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提过任何要求,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墨家有那样多的钱,那些钱也都从你的手上过。你如果想要,可以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当世大豪。可你没有。”“墨家有那么多的弟子,你贵为左执事,执掌大权,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在我没有成为墨家钜子之前,就可以与尚雅分庭抗礼,得墨家一半天下了,如果你想要,你可以独霸一方为王。可你没有。”“你曾经有喜欢的姑娘,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照顾她,关心她,心悦于她,如果你想要,你可以用很多手段得到她,在她痛失爱郎的时候,你也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把她占有己有。可你没有。”“以前我总想,这世上哪有那么无私的人呢?我不信。我认为人都会为自己着想的,哪怕再有度量的人,也会在委屈的时候生气,在受了伤害之后,想要报复——可师兄,你没有,你通通都没有。”她眸底染上一层水雾。低着头,看着墨妄削瘦的脸,沉默了许久。“可是,你这样好,为何却要受这样的罪?”这个问题是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思考的生命与玄学。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在她并不长的人生经历中,见过了不少的生死离愁,似乎很少遵循这样的规律。一些好人,因为太过善良,总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反而由于短板太清晰可见,城府不深,往往让别人随意捏拿。反观那些并不那么善良的人,始终利己主义,却冥冥中似有神助,无人敢去招惹他们,无人敢得罪他们,因为,他们狠,他们恶。于是,恶者可以招摇,继续为恶。虽善恶终有一死,可经历过的人生,又何其不公?“姑娘……”她正为墨妄清洗脖颈上的药汁,玫儿却突地唤了一声。“什么?”墨九没有回头,继续手上的事。玫儿嘟了嘟嘴巴,“我有一句非讲不可的大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墨九狠狠朝她飞一个白眼。“学坏了!说吧。”玫儿嘿嘿一笑,帮着她把清洗好的墨妄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扶下去躺好,又盯住她那一只掖被角的白皙手指,叹了一口气。“玫儿以为,左执事若有神智,应当会很开心的了。如果换了我,也一样,我宁愿永远沉睡,才不要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