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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张相娶了楚王府的寿阳郡主,杜恒言跟着时任鸿胪寺卿的夫君到了丹国,机缘巧合之下,被丹国的北院大王收为义女,敕封为耶嘉郡主。以前他还同情过张相,可是等阿倾生死不明以后,他偶尔也想,至少,张相还知道耶嘉郡主好好地活着。张相时不时还可以厚着脸皮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见耶嘉郡主。不过眼下因着丹国真金部落细作在汴京城中刺杀赵国大臣,两国的关系岌岌可危,这一回耶嘉郡主带着丹国的贵女来赵国联姻,怕是汴京城中潜藏的丹国、高丽国、吐蕃诸邦、西州回骼的细作们都蠢蠢欲动。沈溪石正在琢磨着如何将丹国的细作们揪出来,管家许伯过来禀道:“主子,今儿个景阳侯府世子送了信过来。”沈彦卿接过来,撕了封蜡,展开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地上,还用脚狠狠地踩了两脚,他刚沐浴,换上了家常的软缎千层靴子,踩了两下,信笺不过皱巴了一些。一旁的裴寂偷偷瞄了两眼,便吓得收了眼,小世子知道魏家逼婚的事儿,字里行间都是幸灾乐祸,说这回他得叫自家主子姨夫了,还让自家主子准备好给小辈的见面礼。见主子面色不虞,裴寂轻声道:“主子,不然小底带人将小世子揍一顿?”沈彦卿瞪了裴寂一眼,转了转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淡道:“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了!”“哎,主子,主子,氅衣!”裴寂喊了两声,沈彦卿还是只着了单薄的圆领皂袍去马厩里牵了马骑上走了。裴寂无奈地把地上的信笺捡了起来,小世子还教自家主子要疼惜晚辈,越看越觉得这景阳侯府的小世子真是没脸没皮的,可是说来也怪,满汴京城里头,还就小世子能入得了自家相爷的眼。看来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许伯看着院子里的光秃秃的树枝尚被北风吹得咯吱作响,忧心地道:“小裴啊,纵然主子身体好,可是这都要落雪的天了,主子穿的这般单薄就出去,着了风寒就不好了,主子脾气有时候是难以捉摸一些,但你作为主子的侍从,该劝诫还是要劝诫的。”裴寂是由许伯一手拉拔大的,许伯一说,他便红了脸,“许伯,是寂儿没有做好!”这边沈彦卿骑马直接往汴河大街上去,已经子时,更夫敲了三下铜锣,“哐当,哐当,哐当”,沈彦卿右转进了西云大街,快到那一片废墟时,马儿便自觉地缓了下来,沈彦卿跳身下马,放了马儿自己去溜达。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踱到了原先的侯府大门口。两座石狮子虽有些破败,却依旧耸立在两边,承恩侯府的门匾早在那场大火中便烧没了。那儿,曾经是身为庶子的他,无法企及的地方。现在,依旧是尚活在世的他,无法碰触的秘境。三天三夜的大火,所有的富丽堂皇,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化为了灰砾,他在顾家岚云阁的方位没有找到顾言倾的尸骨,他便一直相信顾言倾其实还活着。一弯月牙儿挂在天上,清冷冷的,顾言倾沿着曾经的岚云阁、嘉晖堂、凌浦院,一点一点缓缓地走,这条大街,顾侯府占了三分之一,大火后连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棚都不再有,连乞丐都不会在这些残垣断壁里落脚,只有夜猫和小野狗在这里翻食着什么。也许,是没有清理干净的尸骨吧。顾言倾有点儿自嘲,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怕。这里是埋葬着她在这个时空头十三年最亲的人,没有糟心的小妾姨娘,没有庶子庶妹,阿翁宽厚,阿婆慈和,二叔和二婶每每帮她想着法子躲开爹爹和娘亲的责罚,阿兄风流倜傥,已经在议亲,阿姐也是豆蔻年华丰姿绰约的少女,还有软糯的让她现在一想到心都要碎了的小安川,天佑九年,小安川才四岁,常常在她下学后,跑来岚云阁和她闹着说:“阿姐,安安想吃软软香香的糕点!”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一夜的惨烈便一一从眼前闪过,顾言倾甚至不明白,她是人还是鬼?她一定要为顾侯府一百多位亡魂讨一个公道!“阿倾!”沈溪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废墟上痛哭的女子,三两步飞奔了过去,紧紧地箍住了顾言倾的肩膀,“阿倾!是你!”顾言倾泪眼模糊中,看清楚了是沈溪石,眼里闪过慌乱,但是仅一瞬间,相遇的悸动便被侯府的冤屈压了下去。顾言倾一脚跺在了沈溪石的右脚上,沈溪石吃痛松手的当儿,喊了一声:“我已是厉鬼!”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在顾家百位冤魂下,我早已是残喘在人间的厉鬼,沈溪石,再见,你还是你,我已不是我。藿儿夜里睡得迷蒙蒙的,忽然听到院门好像响了一声,忙惊坐了起来,随手披了件棉衣便往院里去,恰见自家主子魂不守舍地从院里进来,脸上红扑扑的,还在喘气。“主子,您出去了?”“嗯,起来看月亮,睡吧!”顾言倾扶了扶因逃跑而有些松散的发髻,还好上头的簪子还在,解了氅衣递给藿儿,自个往屋里去。藿儿手触到氅衣的那一刻,温热的手微微僵了一下,氅衣上浸着的冬夜的寒气,让藿儿彻底清醒了过来。藿儿看着主子疲累的背影,也没敢多问,只是暗怪自己睡得太熟!第5章昏迷沈彦卿是从西云大街走回自个府邸的,那匹马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守门的小厮正缩在大毡衣里,看到主子终于回来了,马上一震,只是等他看清的时候,吓得双腿打颤。这一夜沈府上下闹得人仰马翻,沈彦卿出去一趟,就像丢了魂儿一般,浑身发烫,一句话儿也说不出,裴寂连夜拿了主子的帖子往宫里去请太医。太医局值夜的小孙太医匆匆来了沈府,望闻问切察看了一番,才保守地道:“邪风入体,体内郁积不散,我开些散泄的药,先喝上两副看看!”许伯派了小厮去跟着小孙太医去太医局拿药,再回来,便看到裴寂跪在了院子里头,许伯摇了摇头,过去一脚踢在裴寂的腿上,“现在跪什么跪,等主子好了再说,还要你跑腿呢!”裴寂点头,站了起来。许伯道:“你去一趟张丞相府说一声主子病了,等卯时正再拿着主子的牌子,让宣德门外的小黄门向桂圆公公说声,主子卧病在床,早朝来不了了。”裴寂记下,拔腿就准备跑,许伯又拦了他问道:“你知道主子子时是去了哪里吗?”裴寂摸了摸头,有些犹疑。许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裴寂轻声道:“大概是去了西云大街,前几天在京郊的驿馆里盘查